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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人：刘霄
注：本文由 刘霄讲述，由作者（不知归期的故人）整理编写，为方便阅读，文章采取第一人称！
我父亲刘明是个暴性情。
93年的谁人炎天,我十岁。记得那年特殊热,我们那破旧的瓦房里住着六口人,我和弟弟每天黏糊糊地睡在炕上,像两条流着口水的咸鱼。母亲天不亮就起床烧热水给我们俩擦脸,省得太脏。
那会儿,家里已经欠了四五千块外债。白天,我父亲刘明在镇里拉货挣钱,可一回家就把赚来的钱拿去赌博、喝酒。每次母亲劝他少去赌场酒馆,他就像炸了毛一样大吼大叫,撂下一句“我挣的钱花在哪儿是我的自由”就摔门而出,直到深夜才醉醺醺地返来。
我父亲这个人,最喜好摆出一副医生君主义的姿态。但其实,他根本就没本领养活一家人。赌博赔了不说,他还喜好在外面惹优劣。只要他喝醉了酒,准没功德。不是在街边大吼大叫惊扰邻居就是殴打路人。我记得有一次,父亲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掀了一个小贩的摊子,要不是被旁人拦住,只怕还要动手抡菜刀。
这些事,本来与我无关。可偏偏那年我上四年级,班里来了个新同砚叫阿坤,是镇上木材厂厂长的儿子。他爸是我老爹的死对头,两人几年前就因为一点破事结下了梁子。我本不想搭理阿坤,可我们俩老被老师安排在一起值日。渐渐地,阿坤居然成了我唯一的玩伴。
有一次,我们两个溜到操场边的小卖部,我掏出妈给的五毛钱要买棒棒糖。没想到一转头,我爹竟然站在我们跟前,还喝得红着一双醉眼。
“你小子,不是阿坤吗?你丫不是厂长的儿子吗?你怎么上我们学校了?”我爹指着阿坤鼻子大吼,酒气冲天。
阿坤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也是害怕得直发抖。
“刘明,你醉了!不要吵架!”一旁的大妈急忙拉住我爹。
“滚!你一个女人别瞎指手画脚!”我爹一掌就推开了大妈,“我教训我儿子与你何干?”
“你儿子也没招你啊!”大妈不甘示弱,“人家小孩子过得好好的,你喝醉了酒来这发什么酒疯啊!”
我爹这下恼羞成怒,把大妈一把推开,径自冲到我和阿坤跟前。我和阿坤吓得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你,你干什么?”我使出满身力气护住阿坤。
“滚开!”我爹一巴掌就把我打翻在地,然后一脚踹在阿坤肚子上,“小东西,你丫敢上我们镇的学校!我本日就要你悦目!”
说时迟那时快,这时校门口冲出两个男人,一个是阿坤的爸爸——木材厂的厂长,一个是他叔叔。他们一左一右扶住我爹使劲揍了一顿,还把我爹的衣服扯烂了几片。末了是镇派出所的所长亲自出马,才把这场架劝停。
但是我爹已然醉得神志不清,还在地上打滚骂人。所长只好叫人把他抬回派出所关了三天。
我爹出来后,低着头没敢和我妈对视。他心虚极了,因为这事他要赔阿坤的医药费,还害得妈妈跑了几趟派出所求人帮忙保释。更要命的是,他本就和阿坤他爹势如水火,这下子闹出这么大的事,以后怕是就找不到活路了。
出过后的一周,我爹整日没精打彩的,一句话也不说。我妈担心他又去赌博压债了,偷偷翻他的口袋,却发现里面一毛钱也没有。
我妈偷偷告诉我,这几天你爹大概是被人盯上了,临时欠好出门做活,要否则哪有这么安分的时候。
我心田清楚,这都是我爹惹的祸。
三:没想到转机却在一个月后出现了。
那天我放学回家,只见屋里坐了两个陌生人。一个身穿工装,戴着眼镜,像个文化人;一个体格健硕,留着寸头,有点吓人。
我一脸茫然地望着妈,问这是谁。
“乖,他们是你叔叔。”妈拉我到跟前,“刚从上海返来的,过来看看你爸妈。”
上海?我疑惑地望着那两个陌生人,他们一点都不像是我亲戚。但是我还小,懵懂得很,只好听妈的话叫了声叔叔。
谁人戴眼镜的男人摸摸我的头,和蔼地说:“好孩子,多听妈妈的话。我们俩是你爸的老战友,这次过来是专门替你爸找点事做的。”
“找事?”我一头雾水。
“对啊,”寸头男淡定道,“你爸以前投军的时候是我们的主座,我们俩都受过他的恩惠。现在我们有项目须要人手,你爸正好没事,就过来帮忙了。”
“当,投军?”我惊奇地瞪大眼睛,“我爸从来没说过他当过兵啊!”
“哈哈哈......”几人哄然大笑起来。
“好了好了,不跟你开顽笑了。”寸头男拍拍我的肩,“反正你爸以后有活干了,你们母子几个日子也能好过点儿。”
我还是一头雾水。但是我也明确,这两个人显然是来帮我爸的。
那天晚上,我躲在门外偷听了一会儿大人们的发言。原来那两个人是镇上一个新组建的保安队的人,他们手里缺人手,正巧遇见我爸这种大老爷们儿,就想招募过来。
我妈一听有活路给我爸,立刻连连颔首允许下来。那两个人说的条件也很好,包吃包住,每个月另有七八百块工资拿。我妈高兴得流下了眼泪。
我爸起初另有些犹豫,觉得自己从未当过保安,万一搞不定怎么办。那两个人立刻给他灌酒劝说,你以前投军时候身手不是很好吗,这点小事还怕干不了?再说了,有我们罩着你呢,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这么一通夸,我爸也开始摆谱起来,说什么以前军训时候他是连队第一,什么扛八十斤走十里山路没喘过气之类的。
我在门外听得目瞪口呆。我爸,原来当过兵?
就这样,我爸正式穿上了保安队的礼服,开始在镇里的值班巡逻。
没过几天,我就见到街头巷尾里挺秀的他,头顶巡逻帽,腰间别着警棍,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
一开始,亲戚邻居们听说我爸当上保安后,都不敢信赖自己的耳朵。这个以前随处惹事生非的人,现在居然端着枪杆子巡街?
但是没过几天,各人就见地到了我爸在保安队的风采。有一次,几个小地痞在街边欺负老人,还想劫掠老人的自行车。我爸远远地看见,厉声喝退小地痞,然后轻松地一把将抢车贼按在了地上。
这事儿立刻传遍了整个镇子。邻居阿姨跑来跟我妈感叹,你老公身手可真强健,没想到当保安这活,他干得挺在行的嘛!
我妈听了,脸上也挂满了自豪。
没过几个月,我爸就在保安队里混出了头面。他跟两个老大哥关系不错,常常一块去喝酒、下棋、聊人生。
过了一年多,保安队改制,直接划归到了镇公安系统下面。我爸也从保安晋升为正式编制的辅警。这下,家里每月有了两千多块稳定收入。我妈高兴得合不拢嘴,先给我买了辆新自行车,然后又给家里添置了彩电和冰箱。
现在我爸已在公安系统干了十来年,是正式编制的警员。只管他没拿过多高的学历文凭,但是在镇公安系统里,他也算得起紧张角色了。
每次回家,亲戚邻居见了我爸,都要恭恭敬敬地打招呼,生怕惹什么贫苦似的。我爸也不像从前那么暴躁易怒,反而渐渐学会了沉稳从容。
偶尔我会想,要不是93年那次肇事,或许我爸现在还是谁人随处扰民的酒鬼和赌徒。多亏了那次大祸,他才有了人生的转机,不仅自己改邪归正,还给我们母子三人带来了新生存。
有一次我忍不住问妈,你说,要不是那次被人揍,爸还会不会到镇公安局去发展啊?
“谁知道呢。”妈叹了口气,“大概吧。不外要不是那次打架,你爸怎么大概有转机?大概老天爷也看你爸可怜,特意安排了这么个时机,这才让他走上正轨的。”
我如有所思所在颔首。大概吧,这就是天道好轮回。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人生存着,没有十全十美的人生。但是面临逆境,我们仍要抱有希望。因为运气的齿轮在不经意间就大概发生转折,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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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2-25 07:10: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