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澳门女叠码仔的后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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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何楚华
编辑｜茹曼怡

媒介

各人好，我是主理人茹曼怡。
走在澳门的陌头，可以承接换汇业务的店面非常多，此中我就熟悉了一位换汇店的女老板——华姐。
华姐为人正如她的名字一样，楚楚动人，光华夺目。
华姐说，她从前是澳门几家贵宾厅的叠码仔，手底下尚有一群马仔跟着她「搵食」……
我有些愕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位才40多岁的贵妇，从前竟是一位贵宾厅女叠码仔。
华姐还说，她2009年入行，2015年退出，那几年是澳门贵宾厅的黄金时代，她选择急流勇退，转行做起了换汇业务。
身份的转变，丈夫一开始并不理解她，但是她却想通过这种方式，去完成自己的救赎。
此时我注意到她的店外摆放着一辆糕点车，她告诉我，这是非卖品，是留给她的朋友们的……
她口中的「朋友」又是哪些人？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以下是她的后悔录。

01

黄金时代
我叫何楚华，2009年，荣哥把我带进澳门贵宾厅叠码仔的圈子。
当时我年纪不大，也就30岁出头，但是下面的人都尊称我——华姐。
在经历了澳门贵宾厅黄金的那几年，我跟老大荣哥说，我不做了，要改行。
开起了这家换汇店，尽管这家店的收入不及当年做叠码仔的1/10，但是却过得自在，安心。
我是广东佛山人，中医世家。
我的父亲从前是一名老中医，当然我也懂得一些皮毛，但是学术不精，做不了中医，在父亲的帮助下，我和老公做起了中药材交易。
父亲后来半瘫痪了，医者不能自医，他决定不再给人看诊，我和老公的中药材交易也受到了影响。
2009年，我的一位大哥荣哥，也就是我在贵宾厅的直属老大，他发现我善于应酬和与人沟通，就约请我进贵宾厅帮他做事。
也就是做叠码仔。
为了谋得出路，中药材交易全部交给了丈夫打理，我来到了澳门，开启了不一样的人生。
荣哥上面尚有老板，老板是贵宾厅的厅主，当年斥资好几万万，承包了一家贵宾厅，老板背后尚有投资的金主。
如许看来，我的职位应该是贵宾厅这座金字塔的中腰部。
不外当时厅里的重要负责人还是荣哥，厅主当起了甩手掌柜，因为厅主非常认可荣哥的本领。
对于很多人来说，2009年-2015年的澳门贵宾厅，那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02

叠码也是一门交易
我刚进入贵宾厅做事的时间，是这个厅刚承包的第一年。
荣哥选择我，一个是我的外在形象还是可以的，有着30岁已婚女性该有的成熟。
二是我的交际本领，多年做中药材交易走南闯北磨炼出来的，也熟悉了很多交易圈的人。
我在的这个贵宾厅，当时也才有10张牌桌，却做到了每个月红利上万万，当然不止一个人分。
那6年我欢迎过很多客户，此中大部分是来自江浙沪的客人，尚有一小部分香港才，也与他们创建起交情。
洗码制度在澳门是合法的，「码粮」也要受到DICJ的监管，有上限，没有下限。
也就是说，如果和客人关系好，还可以私下再返一部分佣金给他。
当年在澳门贵宾厅当叠码仔是需要向厅里存一笔钱，以此得到授信额度，我当时交了1000万。
那是我们夫妻俩全部的流动资金，以至于后来丈夫打理的中药材交易后来就做不成了。
他说无条件支持我。
之以是我会把1000万存进厅里，是因为叠码也是一门交易，如果野心不是很大，就很难会亏损，至少在那几年是如许的情况。

叠码仔与贵宾厅，与豪客之间的关系，叠码仔是位于中心的，也叫中介人，说好听点，叫承上启下。
说刺耳点，就是作为中心的缓冲地带，消化着两头的抵牾。
我与那些豪客之间，实在总体的目的是一致的，都是为了可以红米，因为只有红米，客人才会继续。
客人在牌桌前来回拉锯战，是我们叠码仔特别想看到的事变。
好比我给客户放码500万，他给我拉出了1亿的流水，我就能从贵宾厅方面得到凌驾100万的「码粮」……
客人的小费就不提了，小费是属于全体贵宾厅员工全部，不属于个人荣誉。
但是每一位豪客，他们都是在商界的佼佼者，他们并不是不明确这种红蓝游戏的本质，他们知道玩的时间越长，就越被动，越是负渴望。
以是他们更热衷于「过三关」，短时间内得到最大的报酬。
如许的结果就是我们叠码仔的「码粮」少得可怜，不外也好过没有。
以是叠码仔并欠好当。
客户想红米，大部分都是「过三关」，我们「码粮」想要更多，客户玩得越久，离洗白就不远了。
交易就是如许，总不能熟鸡又大又轻称。

03

叠码仔收入
后来我们厅的规模越做越大，客源也越来越多，那些小一点娱乐场运营部，就自动找到我们老大荣哥提互助的事。
说可以免费帮我们装修好贵宾厅，同时提供数万万的授信，条件是我们也在谁人场里谋划。
看到这里，各人应该知道贵宾厅与娱乐场的关系了吧，就像新开业或者小的商场，他们会减免租金，约请一些有实力的商家入驻……
而贵宾厅就好比商家，与商场的关系就是承包制，分润提前约定。
我们厅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在当时澳门好几个娱乐场都开设了分厅，快速互相打通衔接，实现了商业化中的规模效应。
当时我作为荣哥的左膀右臂，天然也需要在几个厅来回穿梭，也招了一批马仔，负责日常工作。
最高峰的谁人月，我平均一天的「码粮」就达到10万8万，不外这中心也有很多瘾性付出，好比维系客户的付出，送礼……
这些是我自己掏的钱，自己的客户自己维系，要是被其他厅的叠码仔抢了，就是自己不敷上心了。
维系客户的成本没有上限，我维系一个客户最高花了几十万，耗时3年，才第一次把他请到了贵宾厅。
当然，可以让我花如此手笔去维系的客户，末了也给我提供了丰厚的回报，也算是一种延伸性满足的事。
坏账是存在的，这是不可制止的。
只要控制在一个量，并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好比一位客户借码300万，他下注总流水就达到3亿……
即使末了全部洗白，并且跑路了，人间蒸发，那么在他身上，我们也做到了收支平衡。

当时我们很多叠码仔收入都很高，他们赚到钱后，第一件事变就是买房，也叫买「砖头」，买的不仅仅是房，也是未来的生活保障。
叠码仔整天和豪客待一起，见惯了大起大落，真正自己了局的人并不多，如果自己了局，多半结局就是多年努力，付诸东流。
更多的叠码仔实在从前就是红蓝老哥，后来完成了身份的转变，从一名赌客，痛定思痛后做起了叠码仔，然后东山再起。
高峰的时间，我没有做过完全统计，但是我猜当时澳门地区全部的叠码仔加起来，应该会有几万人……
每天从拱北口岸来往的客人，就有几十万之多，因为开放了自由行后，游客源源不断从本地过来，末了也有肯定比例的游客，成为了赌客。

04

急流勇退，和荣哥请辞
真正让我选择退出这行的，实在缘故原由有三个。
第一个缘故原由：
贵宾厅交易开始出现下滑，但是还是正增长的状态，一些赚到盆满钵满的厅主，他们更像是热钱，总能嗅到最好的商机。
一些厅主在毕业或者转让后，就投身本地房地产行业，完成了资本的转换。
我只是一名平凡叠码仔，没有谁人本领，也没有谁人野心，以是业绩下滑，只是我选择离开的一个客观缘故原由，不是主观缘故原由。
第二个缘故原由：
这是重要缘故原由，也让我有了后悔之心。
那6年里，我欢迎过很多客人，长期在这些客人当中应酬，交际。
我也是人，人与人之间相处久了，都会有感情，我做不到工作与生活分开。
看着昔日的挚友们，我此时更乐意称他们为挚友，因为当初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商界精英，都是那么地斗志昂扬。
而他们得知我在澳门贵宾厅当叠码仔后，都体现帮帮我，让我负责帮他们洗码。
尽管他们当时并不缺钱，出于可以帮我完成业绩的条件，自己也可以体验一下红蓝游戏。
只是他们当中一部分人，末了却因为红蓝游戏，彻底改变了自己的一生，而我也因为他们的帮助，赚到了钱。
如许的此消彼长，我接受不了。
他们那些洗白并且「瘫痪」在澳门的挚友们，他们的内心或多或少，都会后悔，亦或记恨于我。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我把他们带进了贵宾厅，把他们的欲望勾了出来，可能就不会出现「千日砍柴一日烧」的结局。
他们的心，他们的财产，都留在了澳门。
老公说实在这不关我的事，愿赌服输，是他们自己修行不敷，控制不住内心的贪欲……
但是我知道，我自己确实也应该为此担上责任。
我就好比指着谁人潘多拉魔盒，告诉我的那些挚友，你们可万万别把它打开了。
当时面对厅里的一些呆账烂账，基本都是由部下的一群马仔负责「文追」，我从来不让他们「武追」。

05

「失败」的赌徒
有一位挚友叫周总，身家好几万万，后来在我的厅里险些把身家都给输没了。
他也欠了厅里200万，我当时也没有怎么理解他，还是让马仔对他进行了「文追」，也就是跟着他，但是不碰他。
周总后来给我发信息：
「华姐，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我曾经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但是你还是昨日谁人你，而我，已经不是昨日谁人我了……」
周总的这段话让我追念起刚熟悉他的那会，我和他平等对话，现在我还是谁人手底下有一群马仔的女叠码仔。
而他已经不是谁人大公司的老总了，彻底沦落为一个失败者。
就连后面他再次进入贵宾厅，厅里的公关都懒得搭理他，荷官也不自动给他做出「开工」的手势……
那些马仔从前恭恭敬敬称呼他周总，后来也直接称他为「老周」。
很多人都看不起他了，因为在他的挎包里，连5000块的筹码都掏不出来了。
在澳门，像他如许的情况，也只有比两种人过得好一些：

• 一种是刚从仓里出来的风化犯。
  
• 一种是沦落陌头的瘾君子。
  

像周总如许经历的朋友，不会是第一个，也不是末了一个。

06

第三个缘故原由——亲人的感化
我选择离开澳门贵宾厅，第三个缘故原由就是我的两位亲人，一位是我的父亲，一位是我的儿子。
我的父亲是老中医，后来半瘫痪不再迎诊，他实在一直不太喜欢我做叠码仔。
他悬壶济世一生，目的是救人，但是现在医者却不能自医，这对他打击很大。
他觉得我的叠码仔工作实在就是偏门，在他们老一辈眼里。
而且那些赌徒身上的病，不是生理上的病，而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
他劝我离开这行，做点更有意义的事变。
尚有一位是我的儿子。
那天早上我们一家3口去吃早茶，就经过了一家娱乐场，儿子对我说：
「妈妈，这是你工作的地方！」
我点了颔首。
过了一会他又指着娱乐场旁边的那排石椅，看到石椅上睡了几个人，娱乐场的保安正在驱赶他们。
儿子又问我：
「那些人是什么人？为什么睡石椅这么凉，不回家睡？」
我知道那些是已经洗白的红蓝老哥，他们没有钱住酒店，半夜也出不了关，以是只能在石椅上躺几个小时……
可能这些人当中，尚有我的挚友。
我没有正面答复儿子的题目，只是告诉他：
「实在他们去麦当劳趴一晚更好，那边冬暖夏凉，还没有人驱赶……」
父亲和儿子的话，也成为了我离开贵宾厅的导火索，重要缘故原由还是因为上面所提到的第二个缘故原由。

07

离开澳门贵宾厅
我跟荣哥请辞后，把手上的其他客人交给了其他叠码仔跟进，荣哥固然极力挽留我，但是我去意已决。
丈夫也劝我为这个家着想，当时在澳门找不到比做叠码更好的交易。
他并不会理解我的心情，我只是在渡人也渡己，他末了也未能扭过我，他知道我的脾气。
离开以后，我并没有立刻开始投入新的行业，而是趁这个空档期，拜访了那些我曾经让马仔进行「文追」，至今还留在澳门的朋友们。
那段时间，依然肯露面与我见面的朋友不多，很多人都害怕我是来要账的，更加躲避我。
只是那些朋友不知道，我已经在厅里帮他们结清了，我也不再是叠码仔，已往的事变，就让它留在了贵宾厅里。
有些朋友在澳门依然穷迫，有驾照的，我给他们安排了一份司机的工作，固然工资只有1万左右。

08

渡人也渡己
他们一部分人后来也对我坦言，一开始确实痛恨我，觉得是我害了他们，时间久了，他们更恨的是自己，对我也就释怀了。
实在我更希望他们可以回家，留在澳门，还会抱着希望，回家可以重头来过，可以回归家庭。
如果他们想回家，我乃至可以帮他们办理回家的机票钱，正如一开始他们来澳门，也是我负责的飞机头等舱……
后来我把钱投资在了换汇店，就在娱乐场附近，和老公一起谋划。
我特意在门口设了一个糕点柜台，里面都是奇怪的面包。
我做这件事变只是为了那些至今还在沉沦的朋友们，他们经过我的店，看到餐车上的糕点，他们可以随意取用，不至于为三餐忧愁。
对于他们来说，我可以提供的，除了可以继续到娱乐场「搏杀」的本金，吃住我都可以给那些曾经的朋友提供。
后来老公也开始慢慢理解我，开始支持我，也让我感到一丝欣慰。

澳门还是谁人澳门，但是叠码仔也成为了汗青，贵宾厅也没有了往日的风光，很多叠码仔树倒猢狲散，也在这场豪赌中，失去了很多。
属于我们的谁人时代，实在也已经已往了。
而我的救赎与后悔还在进行。

来源：https://www.toutiao.com/article/7277561863234208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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