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北乡土小说：雁门草莽英雄传（29）

zhengy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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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心吧，二命哥”，田栓牛抄端着长枪，单膝跪地，挺腰铮头如偷粮黄鼠般机警的明眸流眄、罔顾左右着、促促然应了声。
路大、三德才同时应声，继尔弓腰垂首同时跃蹿起，拎抓着老套筒，飞一样平常的扑撵了去......
日头过早地发起疯来，肆无顾忌的抛撒着炫目的金溜子，砸得散漫在小峪口两侧、掩映在桃槐柳李间那数百间黄泥板房以及窟窟窑犹如小脚老朽婆子的裤衩子斑驳庞杂、黄绿相间，于涤涤荡荡之中氤氲幻化出许多奇里古怪的图景来，并散发漾溢着一股股浓厚浓重的高粱、艾蒿、狗、牛屎混合的一种说不出难闻味儿，炊烟还未散尽，有几囱窑烟道仍然歪歪斜斜嘟嘟噜噜勃然喷涌着棉絮......尔后，高处不胜寒，化作悠悠然流苏般的轻雾缓缓到处慵懒怠惰浮游在箭杆梁半山腰，一会儿聚一会散......
偶然数声狗狺牛哞隐隐传来......
日本人的卡子在小峪口子西、凌云口村最南，正对内长城烽燧土崖窝之下，木楔子般掐着峪口收支川下的唯一官道，四间石垒黄泥涂抹的半石半土的窑，夯土围圈着充足八分地，中间挺一杆两松捆扎缠绑的高杆儿，上耷拉着一垂败败的膏药旗子，偶然峪口风扯过刺喇喇忽忽荡荡一番，中间那圆坨坨儿如血般猩红......
院墙西下那乱高粱杆儿胡乱铺盖简易棚子里，四五人正出来进去忙繁忙碌着，而紧挨着院门外的扼路拒马前却空无一人，唐二命伏在一堆杂草乱石后，一抬右臂袖口“噗嗤嗤”揉搓着鼻子，冷冷惑惑地说：“妈的唻唻，这帮狗杂碎忙活啥嘞？咋还没出差咧？”
三德才趴卧紧贴在地上，双手抄端老套筒，睁一眼眯一眼，黑洞洞的枪口冲崖下瞄戳微晃着，嘴一咧“呼呼哧哧”着：“保不齐烧饭着嘞，狗子咧？”。
“不对头，这帮孙子恁地胆大咧？不能呀，难不成......难不成放活动暗哨着嘞？”，路大搂抱着老套筒，侧卧在杂草丛中，两眼直勾勾俯瞰着那木拒马嗫嚅嗫嚅着。




“不能吧？头儿，要有活动哨，咱咋能摸到眼皮子地下咧？”，三德才扭脸儿一瞟路大定定地说。
路大一仰脸儿，冲那三米之外烽燧台子丈余高那夯土围子呶了呶嘴：“保不齐里头咧，咱这是西，围子门在东嘞，正对着小峪沟峪道咧！要不没原理呀，拒马咋不守人咧？”。
“俺咱瞅瞅去，路兄弟、德才你俩盯死嘞，只要那狗子一露头，不管掉臂弄球死完事，完后玩命折颠就是咧”，唐二命“呼哧”着，一侧扭身子，顺势怀里摸拽了刀子，斜蹿几步，紧贴着那夯土围子猫腰儿绕袭了去。
“哥呀，瞅着点，明白日的可不比黑夜下”，路大低声嘱咐着，右臂一伸，枪口冲前戳了去，随即，人也如蛤蟆般肚皮贴着砂砾草莱趴了下来......
唐二命沿围子南蹿四五丈，折东数十丈，近到东南拐角处，果听得有稍微咳咳人语声，遂疑窦丛生，急速蹲下，歪头扎耳、凝思敛气捕而听之。
“关瞎佬，不可咱俩跑球算列，不定怀疑到谁头上嘞，赤崎太君那性情一上来，不落几颗人头咋成？忘了上回啦，一等兵力藤自个醉酒滚沟跌球死，那活阎王犟驴子非说咱们人伙推下的，佩刀连挥，硬生生砍下二颗人头”。
“说的轻巧，裤裆的虱子往球上跑嘞？山上那帮土豹子给咱骷髅头上刻上字咧！为虎作伥无恶不作认贼作父的汉奸二狗子，碰在手底下一通大石头砸成肉饼饼；川下嘞？是皇军的天下，躲了初一躲不过初二，逃兵通匪文书一下，想逮咱请赏的人多了去咧，咱都是老兵痞子，得罪的人多了去啦！再说啦，跑了僧人跑不了庙，爹娘妹子咧？不管掉臂嘞，狗球日的，鼠目寸光呀”
“瞎佬哥呀，这不是没球办法嘞！有头发谁想当秃子，这平冢专六可是伍长嘞，差半月就升军曹嘞，和赤崎太君还是老乡嘞，都是啥梨县的”
“山梨县”，那关瞎佬脱口而出。
“对，山梨县，为了老乡还不砍球个三几颗人头？人家董板儿和鬼见愁是周队的死党，好的穿一条裤子，趴戳一个婆姨咧！曹狗剩那王八羔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嘴巴甜吐蜜水水嘞，就剩咱俩泥头和大驴神咧，姥姥不疼娘舅不爱、后娘养的嘞，保不齐今儿就做了无头鬼咧！昨个夜里那梦就瘮人嘞”
“梦啥嘞？”




“梦见俺婆姨穿一身白衣裳，抓住俺的手硬往死嚎咧，还狼嚎鬼哭地呜呜说丢下她们娘俩不管球咧”
“啊呀呀，这梦不吉利！大砍柴呀，你凶恶咧！这狗球日的梦呀，和算卦瞎子的粪坑嘴一样，好的不应验，赖的可灵咧”
“是嘞，俺这心慌的没抓消灭的，瞎佬哥呀，咱跑球吧，不能眼睁睁的等死呀”
“说你是个楞球嘎子，你还刺挠嘞，咱俩一跑，这黑锅算是背定了，皇军最恨啥？心里没个谱儿？逃兵，狗球日的，咱家人都的让抽筋剥皮嘞，你那如花似玉的妹儿咋弄咧？落那帮牲口，不不不，落皇军手里？那是啥报酬，生不如死，嚼舌自尽都没的空儿，咱呀，认命呗！亡国奴，连狗命都不如。再说咧，你眼下怕嘞？你欺负别人那会咋不怕嘞？为一块洋钱儿，石头沟硬生生追撵那老俩口跳崖自尽，还记得那老婆子临跳崖时霎间一扔拐杖回头凶凶你不？做鬼也不放过你，咒你断子绝孙咧！嘿，狗儿的，如果你今个真撂下，还真他娘断子绝孙嘞”
“瞎佬哥呀，老鸹还嫌猪黑咧！你也不是啥好鸟鸟，西沟那黄花大闺女不是也让你撵追的跳了崖，听说尸身半月后才寻下的，狼啃鹰啄就剩骨头茬子嘞，他哥一怒之下寻下山豹子入伙嘞，放出话来，逮住就扔地窖里，每天剜割你几刀子，几时咽气几时算”
“以是说嘛！跑啥嘞？咱是风匣里的耗子，两端都受气，只能一棵树吊着，混吃等死咧！不过话又说回来啦，这回赤崎太君不愿定凶凶着砍人”
“咋？咋就不砍？说来听听”
“你想呀，平冢专六伍长是带着河厚小太君偷摸着打野让人抹了脖子的，咱们的人根本不晓得，咋能有气往咱们身上撒嘞？没原理嘛！”
“瞎佬哥呀，活归去咧！赤崎太君和咱们几时讲过原理，咱是人家的一条狗，心情乐呵给块骨头，烦恼嘴馋咧，咱就是是那锅中的肉，清炖、干炒还不都是人家一句话的事儿？”
“妈的唻唻，一对灰锤子，老子今儿个超度你俩王八羔子，省得留下祸祸人嘞”，唐二命心中怒骂一声，左手一摁地，缓缓贴墙探头瞅了去，见三丈之外，一伪警手拄长枪贴墙曲右膝、单腿戳站在围子豁门前，仰脸儿瞅着天宇那丝丝缕缕的浮云正不住口叨说着，不禁一缩头，缓缓立起身子，一闭眼儿，深吸一口气，猛一睁眼，盯着右手握攥刀子，抬起了右臂，袖口冲鼻子轻轻一揉摁，一斜身子，“嗖”地人便如箭一样平常射了过去......
飙忽眨眼之间荡至那人身边闷闷低吼一声：“妈的唻唻，你的梦灵验的很咧”，右手腕一抖，刀尖顺势从脖颈轻划而过，唐二命脚步并未停歇径直疾速蹿入围子内，咆哮一声：“俺替妹子讨要说法来咧”，右臂一乍，身子陡然跃起划一道弧，手中寒光腾闪着，戳扑而下......



张梦章（龙山大先生） 中华诗词学会会员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山西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 大同作家协会会员 大同周易研究协会常务理事



来源：https://www.toutiao.com/article/73172417053239055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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